那是一个春夏之交的中午,阳光灿烂,和风煦煦,门前的杏树郁郁葱葱。正在家里吃饭的我,突然听见小伙伴多庆在大墙外喊我的名字“小勇——小勇——”,我端着碗吃着饭走出了门外,他兴冲冲但悄悄地告诉我:“电影队来了,晚上放电影,听说特好看,叫《孙悟空大闹天宫》,我已经从家里偷藏了四个鸡蛋,你就下午别上学去了,跟我到供销社卖鸡蛋,卖了鸡蛋我们再买洋糖,晚上看电影吃。”我犹豫了一下,既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因为我从来没有因为玩耍而不去上学的先例。
回到家里,想到晚上看电影就情不自禁地高兴,因为在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初的甘肃农村,一年也就看上一两回由县上或公社电影队下乡放的露天电影(县电影队放的是宽幕,公社电影队放的是窄幕)。从饭后到下午上学之前的一个半小时里,我的心一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反复思量:不上学跟小伙伴一起卖鸡蛋换好吃的等待看电影,还是像往常一样乖乖待在教师听老师上课?如果跟着多庆一起偷偷去卖鸡蛋,父亲发现我没去上课估计会打死我;但如果继续去上学,小伙伴卖鸡蛋换了好吃的就没我的份啦。思前想后,我终于有了一个万全之策:那就是先背着书包出门佯装去上学,然后悄悄与多庆会合去供销社卖鸡蛋,等换到好吃的索性尽情玩耍等待晚上的《孙悟空大闹天宫》。
在学校旁边的小路上,听见了下午上课“铛——铛——铛——”的铃声,我踌躇半天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直奔多庆家,他将从家里偷来的鸡蛋卷在上衣的衣襟里,用两只小手紧紧抱住,我俩几乎猫着腰一路小跑跑到村子里的供销社,依稀记得一颗鸡蛋8分钱,四颗鸡蛋卖得三毛二,多庆买了两盒“经济”牌纸烟(香烟),一盒烟5分钱,另买了一盒洋火(火柴),其余的买了洋糖(水果糖),当时一颗洋糖一分钱。多庆从供销社门里一出来就当场给我分了十支烟,十颗糖,我高兴地合不拢嘴,嘴里噙着甜甜的洋糖,乐滋滋地与多庆一起回到了家,在多庆的鼓励下,我还第一次点上了一支香烟,尝试着吸了两口,呛的我“咔——咔——咔——”,由于心里还是惧怕父亲,最终还是将烟头掐灭,连同剩余九支香烟藏到了我家门前一个看果园的小房子的屋顶上。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抽烟,也是最后一次抽烟,因为父亲给我从小灌输就是小孩子不能抽烟,抽烟就不是好娃娃。听到庄顶上的打麦场里有动静,我就和多庆一路小跑到场里,生产队队员正在用圆头铁锹挖坑栽电影杆,拉幕布。当雪白的电影幕布拉起来的时候,我们一群小孩子们都高兴地哇哇乱叫,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到了学校放学的时候,我也装模作样回家了。
刚进家门,就看见父亲站在厨房门前,脸色阴沉,一双眼睛透着冷峻和威严盯着我,我心突然一惊,不知所措,只听父亲问我:“下午去哪里了?”我脑袋“嗡”的一声,口中嘟囔半天,嗫嗫喏喏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说谎又觉得不对,也不一定骗的过去,实话说逃学没去又怕挨揍。就在我张口结舌、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刹那间,父亲突然扬起了手中早已经准备好的细细的柳枝条,狠狠地抽到了只穿着一条短裤而光着小腿的我的腿肚子上,瞬间白皙的小腿肚子上就青了一道又一道,肿了一股又一股,钻心的疼痛让我哭着坐到了地下,父亲边打边骂:“谁叫你不上学去的?打死你”。这时候我大嫂回家了,迅速将我拉起来藏在身后,父亲见状就势走进屋了。晚饭的时候,我仍然盘腿坐在黄土院子里,抚摸着肿起来一股一股且隐隐作痛的小腿,低着头,抽泣着,哽咽着,妈妈和大嫂叫我去吃饭,我大声哭喊着说:“我就不吃,打死我、饿死我算啦!”父亲在炕上吃着饭骂道:“瓜怂,逃学不上课学坏还有理了,给谁耍狗呢?谁也别管,饿死去。”我听了心里更是恨恨的,觉得自己的父亲好憎恶,一点也不疼爱自己。天快黑的时候,电影场里已是人声鼎沸,欢声笑语,演电影的发电机嗡嗡嗡地响着,电影场里的大灯泡发出的亮光照亮了村子里的天空,照亮了我家的院子,我心里急得像猫抓的一样,想去看电影但又觉得自己挨了一顿又去看电影实在不好意思,正在我抓肝挠心、进退两难之间父亲二话没说将我拉起驾到脖子上直奔电影场,幕布下面已经挤满了小孩和坐着小凳子的人,已经没有我坐着或适合我这个头站着看的地方,父亲就让我继续骑在其脖子上站在后场看电影,电影太好看了!我竟然完全忘记了逃学挨打的事情,当看到孙悟空偷吃蟠桃的时候,突然感觉肚子空空特别难受,就在这时父亲将一大块馍馍放到了我的手里,我边吃边看,看着孙悟空的七十二变,也就想:我要是也能架一朵筋斗云而去,再也不受父亲的管束,那该多好!但从那以后,虽然我也经常不好好学习,但从来没有无故旷过课,即使在大四第二学期学习法医学有一半多同学不去的时候。
多年来,我一直不明白在队里当队长带头去田野里干活的父亲是怎么知道我逃学不上课的事情的。大一的寒假,有次和父亲聊天,就忍不住问他:“大,你当年是怎么知道我逃学没有上课去的?”父亲笑着说:“我当然知道,也知道你抽烟和藏烟的事情”。父亲接着语重心长地说:“你也长大了,将来要娶妻生子,我说了你们年轻人可能不接受,但要管好娃娃,要牢牢记住一条,给娃要安个好心,但不能给个好脸色。要不就管不住了。”至此我才明白,原来几十年来他对我们弟兄常常板着一付冷峻的脸,全是伪装出来的,直至伪装到我们都长大成人,想想那是多么不容易啊。父亲已经去世十多年了,坟冢上的荒草密密麻麻,足有一尺多高,坟院里栽种的各种树木也郁郁葱葱,十分茂盛,但我对他的思念却愈来愈浓,他怎么知道我逃学的事情已经成为一个解不开谜底的谜,但父亲在关键的时候及时发现了我的初犯,用他认为最有效的方式,严厉地教育了我,让我从此之后再没有逃过学,抽过烟,成为我们小山村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和最高学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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